第53章 如烟远到隔着一个时空,远到足有上千……_帝师死后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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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如烟远到隔着一个时空,远到足有上千……

  第54章

  放出探遁入大彧府府城,带消息向着意料之中方向发展。为了行事便宜,谢玟只带了几人,他们尽皆伪装成鞑靼士兵模样,中两人通夷语。

  谢玟肩头笼罩上一件厚厚『毛』绒大氅,发冠束起,衣领遮住了一半脖颈。火把燃烧光映亮他脸庞。

  萧玄谦拧着眉头给他系着披风前系带。皇帝一身戎装,今夜任务不比谢玟轻松,他勉强放下自己临阵改念头,克制着道:“若是石汝培不识相,你拔出天下太平剑,暗卫便会宰了他狗头,届时护送你向西行,陈慧东会接应你。”

  谢玟道:“我明白。”

  萧玄谦望着他脸庞,不知为何有些出神,手里便慢悠悠地了个蝴蝶结,过了半晌才缱绻不舍地松开系带,低头贴向他脸颊,问:“能不吗?”

  谢玟摇了摇头,他转过身本想翻身上马,可心中满溢浓郁酸涩却一时无法舒缓,身形停顿了一下,突然又头拉住了萧玄谦手,虽有众人在场,仍旧不顾矜持地抬头亲了一下他唇……什君臣贤名、什众臣怪罪,他时也无法放在心上,只是对着稍微怔愣小皇帝道:“你已经好了,对不对。”

  “我……”

  萧玄谦看着他眼睛,几乎没有更多思考余地,他下意识地颔首,觉得自己果不这答话,怀玉那双湿润温柔眼睛仿佛下一刻便会落下眼泪。

  谢玟又紧紧地握了他一下,然后上马牵住缰绳。他周遭有近卫护持,很快便依照着探传消息遁入夜『色』当中,陷入一片茫茫不见黑暗里。

  萧玄谦望着那片黑暗,心神忽然像是一根被精细修补过破烂绳索,在另一头不断摇晃,让他动摇、『迷』茫、陷入难安定情绪。

  ……想什呢……小皇帝闭了一下眼,睁开同时吐了气,安慰自己:依老师谨慎,不会有事。

  与同时,大军开拔向另一个道路,火光照耀,沉盔甲在静夜里撞出令人心生畏惧闷响。

  大彧府,石汝培处。

  西北温差极大,夜晚寒意浸润进四肢手脚。石汝培身着外族服饰,却还留着中原人士头发和冠。他正呆坐在野兽皮『毛』铺盖座椅上,眼前小案上放着一张密报——由谢玟亲手所写,暗中递到他眼前游之言。

  石汝培手摩挲着上字迹,早已晾干墨『色』修筑成熟悉笔锋。这样字迹他很是熟悉、却也阔别了太久太久……三年前,他遥闻帝师死讯之后,那些曾经倾吐了所有胸怀抱负锦绣文章便付于一焚。

  是他?还是萧玄谦所使诡计?那死讯若是伪造,那这漫漫一千个日夜,帝师又在何方?

  石汝培沉默不言,即便他知道最多再过三刻钟,自己就能约见到那个想要游策反他人……只要当一见,所有疑问定当迎刃而解。但这样等待却也过于漫长。

  他一直呆坐着,心神时而长长游『荡』,时而又落在那封游密报上,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卫兵『操』着一外族语言声音响起。

  “你们是谁?……哦……石军师派人抓来启朝官僚?……审问……军报?进吧……”

  卫兵声音并不大,这房间也有些隔绝声音,所这交谈声石汝培只听了个大概。他抬起眼,盯着那扇门。在脚步声不断地『逼』近之后,那扇门开了。

  那个人迈入室内,浑身乍然披上了烛光莹润,身后则是一袭微弱星芒,星芒随着门闭尽数褪了。石汝培抬起眼,看到谢玟手腕捆缚在一起,他登时站起身,才迈出一步,帝师便从容沉默地勾开活结,那看似绑得严实麻绳便脱落在地。

  这是蒙骗敌军伪装罢了,只是麻绳粗糙,将他手腕磨红了。

  谢玟『揉』了『揉』腕骨,抬头看向对方,第一句没什军国大事,而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对方,道:“我要认不得你了。”

  石汝培走到他前,半晌才道:“可晚辈却一直认得帝师。”

  他态度出乎意料,谢玟来时想过对方或强硬、或柔软,或是绵里藏针、两三刀目和心计,但唯独没想过对方甚至有一丝诚惶诚恐。他略微不解:能在趾罕二太身边成为军师,启国人身份取得外族信任,应当有一副冷酷心肠手腕。

  石汝培确实是一个冷酷、只有利益军师,但这并不会展现在谢玟眼前。他拉着谢大人坐下,这张矮小几案两侧铺满了羊『毛』绒毯和软枕。滚热火炉在室内哔剥地炸响。

  石汝培道:“您竟然活着。”

  谢玟从他手里接过一盏茶,没有喝,只是放在手心里捧着:“我也没想到能再见,只是再见这一,却是立场相悖、各为主了。慈生,你又为何向趾罕效力呢?”

  石汝培字慈生。他太久没有被这样呼唤过,竟然一时有些怔愣住,迟钝了一瞬,才道:“我原因,您心里没有想过吗?”

  “我是想过。”谢玟实相告,“果换了我,在官职节节攀升、春风得意时,因为根本不相干事被贬谪向远离人烟大彧府,远离父母妻儿、遥隔千里,我也会愤怒悲恨,至于要报复这个国度,报复那个识人不清君王。”

  石汝培看着他道:“是了,报复那个识人不清君王。”

  谢玟笑了一下,道:“正我信上所言,人路应当越走越宽,而不是把自己『逼』向绝境,你本非趾罕人,果因为这意气理由便毁一生,连归国归乡机会都流失眼前,那也有些太可惜了。”

  石汝培道:“您是为我可惜吗?”

  谢玟觉得他这话里还有后话,便没直接答,『露』出“洗耳恭听”神情。

  对方果然继续:“您并非为我可惜。只不过是我若松反水,攻下这座城池便易反掌,倘若我刻立即倒向大启,那最快今夜、最慢明夜,这座用于拖延威胁城池就会被攻破……西北局势被彻底撕开一个,攻入王廷也便指日可待了。”

  谢玟毫不避讳地点头。

  “所您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大启。为了那个识人不清君主。”石汝培见他只拿着茶杯暖手,便猜想到对方一路过来,手还冷得没缓过来,便将那杯已快凉掉茶盏取出,不在乎地泼在了地上,然后又倒满热茶送他手中,续道,“蛮族、雪地、严寒、烈酒……我已看厌了、看烦了,看得焦躁难耐,我确迫不及待要到京城、到洛都,然而我为什来?”

  他道:“从我来到这里起,就不断明里暗里挑拨设计,撺掇二太及趾罕皇族,为他们出谋划策,侵入边境,毫发无损地掠夺牛羊财产。这群人尝到了甜头之后,不必我推动,便自行扩大战场,贪婪无度……我想着,萧玄谦会在哪一天忍不住呢?

  “……一个半月前,我听到他御驾亲征。自这个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时,我就想着要何引蛇出洞,要让他死在我手里。这些蛮夷外族对我言听计从,只需一些引诱,他们乖顺任我摆弄棋。这个大彧府,乃至于遥远鞑靼王廷,都只是计杀萧九养料而已。”

  石汝培几乎和盘托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玟:“您今还觉得可惜吗?”

  谢玟感觉到一股很微妙怪异气氛,他沉默半晌,道:“……因为他辜负了君臣之情……”

  石汝培忽然猛地一扫桌案,将他那边茶盏器皿都扫到地上,花瓶也跟着碎裂一地。他手握成拳,狠狠地锤向几案,矮小木案跟着颤动了一下。

  “是因为他辜负了你!”他终于不再用敬语。

  谢玟实在没想到是这一个对话,他怔了一下,听到石汝培愤怒不已地继续诉。

  “冯齐钧、秦振、董徽音……”他历数过这几个人名,“冯齐钧软弱不堪,没有鱼死网破、孤注一掷精神,秦振明哲保身,恩情虽在,仍旧是个冷心冷肺东西!董徽音更是个不敢争夺窝囊草包……还有,对,还有那个周家少将军,正派皮底下藏着蛇蝎一样不择手段心!为你报仇人只有我!”

  石汝培看着他脸庞,怒火中烧脑像是一瞬间熄灭了,他眼眶一热,忽然极疲倦地坐了下来,习惯苦寒风沙手心蔓延出粗糙掌纹。

  他放缓语气,不看谢玟,道:“果你今日不来,大彧府城楼之下埋着火『药』,就是我给萧玄谦夜袭大胜贺礼……谢怀玉,既然你来了,这份礼,你还要我送吗?”

  谢玟是真被这段话吓到了,他捧着茶杯手心渗出冷汗,低声问:“我是算数。”

  “当然是。”石汝培道,“我为你报仇,想是一命抵一命,你居然没死……这几年苦苦运作,你居然没死,究竟是要我笑,还是要我哀叹啊!”

  谢玟心中甚愧,他完没想到自己那时为了自保求存所做事,竟然会引发这多连锁反应。倘若他没有随军而来,是否萧九真会死在大彧府?是否石汝培一世便要背井离乡、背负骂名?他更没想到在这些他提携过学士后生当中,眼前这个身着异族服饰年轻人,居然是最刚硬不折、与世不容那个。

  谢玟放下茶盏,望着对方眼睛道:“我不必他一命赔一命,也没成想居然这样带累你……慈生,这里风沙看厌了,还是到京都吧。”

  石汝培半晌不语,徐徐道:“你是不是准备一箩筐家国大义想来服我?”

  谢玟见他,便安抚似开玩笑道:“怪不得能设计到这个地步,慈生真乃谪仙下凡、未卜先知。”

  石汝培道:“不用哄我了。你亲自前来,我自然……自然无话可。这些年筹划,就算我报答你知遇之恩,不必愧疚。只是想要我给萧玄谦为臣,绝无可能。”

  这下连一句敬语也不愿意用了。

  谢玟道:“我将谢府旧地给你住,石大人只管做个富贵闲人就是了。”

  “谁要你谢府旧地……”石汝培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挑眉看向他,“你不住谢府,你要哪儿?”

  谢玟没想到他真能敏锐至,果然跟当年那个满腹经纶意气风发寒门学士不同了,他没有掩饰,而是笑了一下,直言道:“我就不了。”

  “不……”

  谢玟没有解答,而是语调轻松地调侃道:“果你计划能够实现,大启必『乱』,天下不宁,正是劫掠侵占好时机。我当初慈生是难得丞相种,可当本朝第一寒门宰辅,然而慈生摇身一变,倒成了外族宰辅军师了。”

  “我可不是相星,我只是个祸星罢了。”石汝培抬抬眼皮,似乎不算让谢玟这糊弄过,“为什不?你要留在这?还是……”

  “我要走了。”谢玟坦诚对,“我知你怨他,可事到临头,还是要央你不要动手。”

  “你身边一定有皇帝探或暗卫,我将这话告诉你,不就已经相当于告诉皇帝了。”石汝培无表情道,“你既然没死,我无仇可报,光是怨他,不至于让我杀他。帝师大可放心,晚辈怎敢动帝师心头所爱。”

  谢玟才刚刚抿了一茶,就差点被这句话惊得呛咳出声。他捂着胸疾咳了许久,眼圈都红了,可还是没出反驳话来。

  石汝培叹息道:“皇帝与您早就是另一种系,晚辈跟您才是真有师生之情。谢大人既是我座师、又是我举荐人。帮我照顾家眷、济我于水火之中,知遇之恩、提携之情,我一样不曾忘却,这才趁着贬黜机会,为您料理身后事。”

  谢玟温和地看着他,道:“慈生待人太深沉了,我从前竟然没有看出你心气。”

  石汝培却道:“但请帝师清楚,既不返京,又要哪儿?”

  两人话之间,已经递出数道信息出。石汝培将手令交给了心腹,详细地吩咐了他。不多时,外界响起纷繁兵刃相接声,夜袭士卒已然翻越城墙,直入灯火通明二太下榻地。

  反倒是两人交谈所在一片安宁,因为大启护卫扒了伪装外皮,带血刀横在身前。

  但很快,这里也受到波及。夜空之中,难听懂怒吼响彻过来,砍杀、火光、门前笃地『插』进一簇破木羽箭,直到刻,门外骤然传来急促之声:“谢大人,处危险,请尽快向西与陈将军汇合!”

  谢玟喝尽了手心这盏茶,他复石汝培先前所问,似是而非地道:“到我该地方。”

  石汝培心结才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身向自己告别。他忽然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股极致疏离感,连忙道:“帝师!”

  谢玟头看他,石汝培怔愣一瞬,在对方平静水神情中品味到一股释然,他不出别话,只得道:“请您保。”

  谢玟便也身再度抬手,俯身一礼,算作感谢和致歉。随后他推开房门,跟门何泉了个照,而当焦急何首领伸手抓他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靠近意思。

  何泉猛地劈倒眼前敌人,跨步追上前,却连对方袖都没有抓到,只得喊道:“谢大人——”

  谢玟没有头。

  激烈战况绊住了何泉,他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跟随上,身边冉元飞和他两人也是。砍杀倒下敌军倒了一地,他抬起头,再也找寻不到谢玟身影。

  而在谢玟向反方向走过同时,一直隐遁在他身边、只有大信息时才悄悄离开传递暗卫十一也随之现身。

  十一没有阻拦他前进方向,而只是将一路上遇到敌人一一解决,静默一道不该存在幽魂。他跟随在谢玟身边,一直陪着他走出这片满是血腥气天。

  谢玟登上一个很好位置,他停在这片布满枯枝藤蔓、地势很高山坡上,能够一眼看到大启旗帜『插』上城楼,看到纛旓在上空扬起,看到血光冲天、『荡』开一片乌黑云。

  他卸下腰间天下太平剑,将它交给十一,道:“送还给陛下吧。”

  十一沉默不动。

  “我不会死。”谢玟道,“你吧。”

  这只是支开他理由,十一明白,他僵立了很久,到最后都不知道有没有真离开。

  谢玟不知道暗卫行踪,不清楚对方究竟是真找萧玄谦了,还是依旧留在自己身边旁观,但他实已经不太在乎。他望着那片旗帜,从心底生出一股缠绵至极眷恋,但刻,这一切眷恋似乎都随之远。

  他跟童童道:“现在可走吗?”

  “……等一下,我感觉有点问题,”童童忽然道,“不是能量不够,好像是因为……”

  童童声音还未结束,谢玟便感觉到一股很强烈抽离感,和他车祸后睁眼时感觉差不多,他眼前景象一点点褪、一丝一丝地化为碎散光芒,连同周围花草树木、寒冷风,都逐渐地遥远——遥远——到了一种近乎然陌生境地。

  在最后一瞬间,他一直凝望着城楼之上,终于出现了战袍覆甲身影,他看着对方身后簇拥着将领们,每一个都满身血迹尘土,却仿佛流动着一股战火沸与热。萧玄谦好像头了,又好像没有,他看不清对方神『色』,他们仿佛很遥远、很遥远地对视了一眼,又仿佛根本没有接触到彼目光。

  远到隔着一个时空,远到足有上千年地步。

  似梦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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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没有开灯,落地窗也没有拉窗帘,星光伴随着都市霓虹灯照耀进来,昏暗地笼罩着床头。

  寂静萦绕着整个房间,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一只白皙手从被里伸出来,触碰到了冰凉手机。那只手有些生疏地『摸』索着侧边键,先是按了一下音量,然后又按到了开。

  屏幕亮起,11月15日,下午10点17分,电量百分之二十一。

  谢玟看了一眼屏幕,又闭上眼。

  11月15日,他到了那场车祸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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