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九日:启程_沙漠里捞出个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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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九日:启程

  沈芳年是被自己脸上那一点点冰冰凉凉的触感弄醒的。半梦半醒之间,她抬起手碰了碰,没有在意。过了一阵,又有同样的感觉袭来,她恼怒这频繁打扰她美梦的恶作剧,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想要像雄狮一般发出怒吼,可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干涩如同小猫嚎叫:“谁呀?!”

  她转头便看见谢昉就在她边上。也许是晨光的渲染,也许是她刚刚睡醒视力没有恢复,竟然觉得今日的谢昉和昨日相比怎么又丰神俊朗了些?都说相由心生,这人为何能坏事做尽依然有副好皮相?

  “沈大小姐,睡得可还舒服?”谢昉冷冷问道。

  沈芳年还在疑惑的盯着他,呆呆的道:“还好,就是肩膀有些疼。”她终于发现了什么,连忙凑过去看个仔细,边道:“谢大人,我知道你为什么变好看了。你!洗脸了!”

  谢昉有些无奈,原本还算矜持的一个闺秀,让这沙漠折磨的心态都崩了。

  沈芳年走向那个周围有不少土方的坑边,只见不大的坑洞,有大半个人高,里面淗着一泓不算清冽但还算透明的水。许久没有动静,泥沙都沉到了水底。她俯下身来,双手一捧,凑到了嘴边。凉凉的水触碰着多日来干裂的双唇,虽然水有点土腥味,已经足够令人欣喜愉悦了。

  “我辛辛苦苦挖了一夜,沈姑娘坐享其成,可有何感想?”

  先咕咚咕咚几口,她才敷衍道:“谢大人,你太能干了。”说完又咕咚咕咚几口。正喝得酣畅,却忽然被拽着后衣领被拎离了水眼。

  “洇洇嗓子得了,缺水久了不能立即大量饮水的。”谢昉沉声道,“先去拿水壶灌水,装走果子,我去牵马来喝水,该走了。”

  沈芳年自知理亏,只能不情不愿开始劳作。两匹马儿夜间已经又被喂了一回,胃口真是不小,将那沙棘丛吃光了几乎一小半。沈芳年将剩下的沙棘果摘下,不多不少,刚好装满了整个食盒。她又取出了水壶,见里面的水也见了底,再不喝恐怕也会变质,便拿给谢昉示意他喝光后,再拿去那临时的水井盛满。然后她又捞起了一些水扑在自己的脸颊和脖颈,沾湿了衣袖和覆面用的白巾,在这日头渐渐爬升的沙漠中获得一丝清凉。

  沙漠中温度开始上升,这一口小水坑也不会存留较长时间了,眼看那剩的半坑水开始浑浊,谢昉牵了两匹马来喝个痛快,正好启程。

  还似昨天,他们共乘一匹,其余辎重被放在另一匹马上。

  “这两匹马也是倒霉,怎么就让大管家看上了。”坐在马上的沈芳年叹着气轻轻抚摸着马的鬃毛。

  谢昉不屑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沈姑娘不觉得比起这两匹马,我更倒霉吗?”

  “谢大人若不是故意为难我们,自然不会遇到沙匪了。”沈芳年一想到那日还是生气。

  谢昉反问道:“我闲的,大太阳底下待半日,就为了故意为难你们?那叫执行公务,你懂什么叫执行公务吗?”

  “执行什么公务?有文书吗?”沈芳年趾高气扬。

  谢昉却没有回答她,而是道:“你知道你为何会一觉醒来肩膀痛吗?”

  “不知道。”沈芳年不知道为何他会转移话题,只是忽然左肩感到一阵压迫,那只手微微向后发力,她的肩背骤然僵硬,终究还是向后倚了倚。

  “在马上的姿势不对,一直拿着劲,自然会肩痛。”谢昉的语气平常。

  她昨日确实一直有意向前微微倾身来着,她还不习惯和男子一同骑马。如今被他板着放松肩颈,几乎成了倚在他的怀中。偏偏他还如此不当回事云淡风轻,让人不好说他藏有坏心轻薄。她的一腔恼怒无处可诉,只得以沉默表达反抗。

  马几乎是在以悠闲散步的速度在沙地上行走,她开始惆怅,曹延禄骑马五日,照他们的速度,就算能一分不差的照正北走,恐怕也要十日吧,若是途中马支撑不住,那就要更久了。

  担忧了一会能不能顺利到达沙州城后,她终于觉得安静得十分难熬,开口道:“谢大人,我问你一个问……”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不行。你还没有回答昨日的问题。”

  沈芳年腹诽了一阵他斤斤计较,才道:“我和你不同,家中就我一个独生女儿,如今父母都不在了,自然无牵无挂。“

  谢昉问道:”北京礼部还有一位沈尚书,不知道与沈姑娘是否同宗?“

  沈芳年惊讶道:“礼部沈尚书是我叔叔,只是现在他早就不认先父为兄长了,这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谢大人不知道吗?”

  谢昉点了点头,道:“东厂通晓京城所有大小官员的所有日常琐事,当时沈氏兄弟不和,我也略有耳闻。”

  “那年我祖母在南京过世,家人将消息送到北京,二叔即刻决定回乡守制丁忧,但家父却因为主持的新政刚刚步入正轨而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没有回乡。”说到这一段,沈芳年总觉得还是有些忧伤。

  “记得当年令尊的新政是打算以铁腕削太监的权。”谢昉道,“新政推行险阻重重,刚刚有了进展却要离京三年,令尊不想放弃,也是合理。”

  “可是二叔就是这么固执的认为父亲是为不孝,从此断绝了兄弟情谊。”沈芳年叹了口气,“姑母远在大同府,也无力说和。三年过去了,二叔一家又回了京,可这京城中两座沈府就再也没了往来,直到我父亲去世。二叔家有一个堂兄,一个堂妹,我已经许久没见了。”

  谢昉道:“其实凡事都有好的一面,沈姑娘也不要过于伤心。”

  “哦?有什么好的一面?我怎么看不到?”沈芳年吸了吸鼻子。

  “若不是当年令尊坚持推行新政,削了东厂的权,义父也不会回到司礼监,一跃成为掌印太监,而我的仕途也不会……”话还未说完,他便遭受到了一下肘击,力气不大,却刚好碰到他的伤口。

  沈芳年若无其事,“我已经回答了谢大人的问题了,现在我可以问下一个了不?”

  “随便。”

  “谢大人闲时都如何打发时间的?”她真的很好奇。

  “我很少会闲着。”

  “……”沈芳年两眼一翻,这个天还能不能顺利聊下去,她又循循善诱道:“可是,总会有一些闲着的时候吧?”

  谢昉道:“在京城时,东厂、锦衣卫一旦审起案来都是不分昼夜,时常等我回家都已经深夜。若是天色尚早,我便会先去探望时常生病的舍妹。有时义父在外宅,我还要去请安。再将宅中的事情都处理好,也要到深夜了。”

  “那……那多无趣啊……”沈芳年皱眉,开始同情起这个人来。

  谢昉反问道:“既然沈姑娘这么说,想来沈姑娘应该是闺中生活充实丰富,宴饮笙歌,通宵达旦了?”

  “你胡说什么呢?”沈芳年道:“每年除了皇后娘娘宣召重臣女眷入宫外,我几乎都不能出门。从前娘亲在时,家中还算有些欢声笑语;后来娘不在了,爹又天天忙着搞新政,家里总是静的可怕,只有秋瑶陪着我看书,看的净是些她千方百计为我从外面淘换来的杂学旁说,看了才有些意思。自从父亲说为我定了亲,而且这亲事远在西北,我便时常期盼着快些离京,到了我向往的那方新天地,我就终于自由了。”

  她顿了顿,有些失落,“其实我明白,就算到了沙洲,还不是换了一座牢笼。”

  沉默了片刻,只有凛冽的风吹刮着她的脸颊,冷冷的。她吸了吸鼻子,硬挤出笑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你错了。”谢昉道,“你现在便是自由的。”

  沈芳年被他逗笑,道:“是啊,非常自由,下去打滚也没人管。只是有点饿,有点渴,还有一个谢掌印的义子缠着。”

  谢昉皱眉,勒了下缰绳停了马,“我缠着你?看来沈姑娘是有什么误会,请你下马自己走吧。”

  “哎,不不,不是!我说错话了!是我,是我缠着谢大人好吧?”沈芳年对驭马是一窍不通,见抢过缰绳也无法驱动马匹,只得开始转身告饶。

  好话说了一车,谢昉高扬的下颌才终于低了低,只用双腿夹了下马腹,那马便听话的继续向北走去。

  她见状赶忙再找补上一句,“谢大人,你太厉害了,跟畜类都能用肢体语言交流。”

  “这是夸人的话吗?”谢昉生气,伸手拽了拽她的发辫稍作惩戒。

  沈芳年吃痛仰头,再次用手肘回击,听到谢昉闷哼一声,终于满意。

  “我想学骑马!”

  “等你学会骑马,我们早就饿死了。”

  “我就要!”

  “还是让你的未婚夫婿教你吧。”

  “我不管!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好吧,待你见到下一个水潭之时,我便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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