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
有多个原创人物
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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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逍遥门很安静，不似白天般热闹，忍流光迷迷糊糊地翻了下身，内门弟子好几年前就分房睡了，他也早已习惯只有他一人的床。
所以当他睡着睡着突然摸到像是人类的温热皮肤时，立刻被吓醒弹起来。
另外那人同样如此。
因此，悲剧就诞生了。
“碰！”
两颗头撞在一起的声音那叫一个响亮，忍流光作为体修没觉得多疼，他怒气冲冲地瞪向面前那人，想借着月色看看是哪个混蛋半夜溜到他房间，却看到一个捂着额头泪眼汪汪的陌生小孩。
“你谁啊！”
二人同时开口。
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使忍流光愣了一下，只见那孩子僵硬地打量一圈房间，眼神变得越来越震惊。
小孩喃喃自语：“我这是又穿……”
“轰隆！”
一道天雷猛然劈下击碎大半个屋顶，瓦砾应声落下，忍流光连忙往外逃，还不忘拉了一把小孩，两人一同跑到屋外回头一看，房间只余下小半个，上下的那种。
忍流光为他逝去的房间默哀一秒。
“怎么回事！”
除了闭关中的二师姐外，闻声而来的其他内门弟子赶到，领头的逍遥渡影强压起床气紧盯着黑发小孩问道。
没想到那小孩非但没回答，还一幅像是听到天道使者说他是天命之子的样子，不敢置信地冲着逍遥渡影大喊：“师——”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落雷，明显是冲他们而去，忍流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
然后那想往他身上扑的小孩，就顺理成章的以脸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忍流光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都觉得疼。
“呜！”
小孩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看上去凄惨无比，身边一圈弟子们纷纷以目光谴责忍流光。
忍流光慌张地蹲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孩，“是不是很疼？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孩抬起头眼眶红红，奶声奶气地道：“我没哭。”
见那两行眼泪流得很凶，忍流光就更慌了，“我、我给你吹吹？乖别哭了！”
小孩抽抽鼻子，带着哭腔道：“我真没哭。”
他抬起袖子抹去眼泪，还真慢慢止住了，忍流光松一口气，总算不用哄孩子了。
此时老祖和门主副门主来到现场，他们皱眉审视破烂的房间，天雷无故落下绝非寻常事，必须慎重对待。
弟子们自动分开，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孩子，逍遥散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思忖片刻后柔声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化神期修士小孩丝毫不怕，依然镇定地回答：“我叫东方纤云。”
众人一怔，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十有八九是那家族的人，但东方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逍遥门？这里又没有他的族人。
本以为这事够意外了，但接下来的问答使他们一个比一个懵逼，逍遥散人还不时需要出手挡下天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到最后，忍流光才勉强理清整件事。
那孩子居然是八十年后的逍遥门大师兄，莫名其妙就来到过去，看老祖的表情这话还不是胡扯的，只能说修真界果然无奇不有。
忍流光盯着东方纤云站得笔直的背影，心中赞叹不愧是逍遥门大弟子，真有风范。
看来这孩子就是他未来的师侄了，那时候是想叫大师兄“师父”吧，只是被天雷阻止。
忍流光暗自猜测，没留意到门主副门主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折腾了半宿所有人都累了，门主吩咐逍遥渡影照看孩子，其他人默认那是他们大师兄的徒弟通通没有异议，各自回去睡觉。
自己的屋子没了，忍流光只好暂时借住在隔壁五师弟房间，正好他这几天出宗门任务不在。
隔日修炼时几个内门弟子都不怎么精神，尤其是逍遥渡影，就差没把“一宿没睡”写脸上了。
“大师兄，小云在哪啊？”一向母性泛滥的四师妹没见到孩子，忍不住拉住逍遥渡影询问。
逍遥渡影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没睡好，早上起不来。”
准确来说东方纤云是到天亮才入睡，他不忍心苛求小孩一起去修炼，便由着他睡，打算明天才恢复正常作息。
四师妹了然，“也对，小孩就该多睡点。”
临近中午，东方纤云才慢悠悠的飘到食堂，脚步虚得彷佛下一秒就会倒地上。
还在的两个内门弟子眼睛一亮，挥手示意孩子过去。
“特意给你留了饭，还热乎着呢！”
四师妹热情地布菜，坐在她身边的六师妹默默挪出空位。
“谢谢。”东方纤云甜甜的笑了，萌得四师妹捂着胸口倒退，差点撞上背后的忍流光。
忍流光顺手扶稳师妹，视线落在黑发孩子身上，“睡饱了吗？”
见东方纤云乖巧点头，他弯下腰点点对方的额头，“记得我吗？我是你三师叔。小师侄，来，叫师叔。”
“去去去！你忘了他不能喊了吗？当心天雷劈到你。”四师妹赶紧拦下忍流光，转头对小孩道：“三师兄叫忍流光，千万别听他说的喊！”
她顺便介绍一遍内门弟子的名字，免得东方纤云遇上时又不知道叫啥。
明白天雷的威力东方纤云自然不会乱说，全部都是“哥哥姐姐”的叫过去，再次弄得四师妹疯狂直呼“我可以”。
一旁的六师妹叹气，强行把师姐拖走，她怕再这样下去食堂就会出现死亡事件了。
目送二人离开，东方纤云望向身边人，他想起昨晚被劈坏的房间，眨巴眨巴眼睛愧疚道：“流光哥哥，你这两天睡哪啊？”
意外听到这问题，本来就对孩子印象不错的忍流光现在更是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招人疼了，他抱起东方纤云到窗边，大约比了个方向，“在那边，我原来房间的左边。”
他掐了一把孩子红扑扑的脸蛋，笑道：“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忍流光说出这句话时，是真没想到东方纤云会这么快就敲响他的房门。
而且还是当天晚上。
“……你不是跟大师兄睡的吗？”忍流光头发乱翘，语气不堪好地道。
半夜吵醒他一次还不够，还来第二次！？
东方纤云神色尴尬，“睡姿不好被渡影哥哥赶出来……啊啾！”
他吸了吸鼻子，双手不自觉地塞到袖子里。
“很冷？”
忍流光认真端详面前的孩子，这下才发现东方纤云轻轻颤抖着，冷风吹过时更是缩成一团，头发和祼露在外的皮肤因山中雾气而沾上湿意，正弱小、可怜、又无助地仰起头，等待少年的决定。
他猛然惊觉如今已是深秋，晚上的逍遥门气温颇低，加上大师兄房间与他的距离不短，这一段路下来够小孩受的了。
“快进来！”忍流光急忙把孩子拉到房间塞进被窝里，自己也钻进去包住那双小手给他暖暖。
幸亏孩子火气足，不一会儿就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并且很顺理成章的留下了。
虽然多了一人不太习惯，不过好在这孩子够乖，不会造成太大麻烦。
抱着如此乐观的想法，忍流光合上眼。
然后没多久，他就获得和他大师兄同样的体验。
“哎哟！”
快完全睡着的忍流光猝不及防被踹下床，他揉着摔疼的屁股，艰难地爬起来。
看到睡得七歪八扭，浑然不知自己干了啥混账事的小孩，他终于明白到为什么大师兄会把东方纤云扔出去了。
换他他也想扔！
但一想到东方纤云之前那可怜劲，忍流光认命地躺回床上。
罢了。他紧紧抱住孩子。反正这样也踢不到了，只是睡一晚又何妨。
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忍流光收拾好自己后蹑手蹑脚走到衣柜前，翻出套师弟的衣服打算给东方纤云套上。
他轻柔地摇醒小孩帮他坐起来，东方纤云显然是睡懵了，任由忍流光摆弄，连叫他自己穿衣服都没听入耳。
忍流光无奈，行吧他照顾就照顾到底吧。
他跪坐在床上，准备脱下东方纤云的睡袍好给他换道服。
“流光哥……你要干什么！”
东方纤云瞬间清醒，惊恐地扯住衣服迅速住后退，忍流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他大师兄手上拿着套衣服，一脸“我总算看到你的真面目了”的冲进来指着少年，“你你你……你禽兽不如！”
“师——渡影哥哥救我！”东方纤云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扑到逍遥渡影那，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逍遥渡影护着孩子，用眼神质问忍流光：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忍流光崩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的一世英名啊！
一阵鸡飞狗跳后，忍流光好不容易才解开误会。
“……既然如此，以后东方纤云都跟你睡吧。”逍遥渡影拉不下脸道歉，把崽扔给师弟后就急冲冲地跑了，留下一大一小你眼望我眼。
忍流光头疼得要命，又不是他徒弟为什么是他来照顾！
他把逍遥渡影拿来的衣服丢到小孩怀里，遥遥指向剑修修炼的院子，让东方纤云穿好后自己过去，并约好早饭时再见。
晨炼过后忍流光一边给自己捏胳膊一边离开练武场，这两天都没睡好修炼也连带被影响到，差点就出事了，真不知道下午的修炼怎么熬。
他路过仙果园，满园水灵灵的仙果各种搔首弄姿引诱他靠近，忍流光只思考了一秒，就顺从内心的呼唤摘走个仙果作饭后水果。
踏进食堂，果然看到东方纤云和内门弟子们坐一桌聊得很是火热，要不是老祖交代过莫问未来的事，估计这食堂已经没了。
忍流光走近随手把仙果放桌上，正打算去拿饭，却见到东方纤云目光紧盯着果子，喉咙不断重复吞咽的动作。
忍流光拿起仙果，东方纤云也一起抬头。
他抓着仙果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东方纤云脑袋亦跟着转了一圈。
“想吃？”忍流光把果子递到孩子眼前。
东方纤云疯狂点头。
“诺，给你。”
“谢谢流光哥哥！”
东方纤云两眼发光的接过，张大嘴一口就啃下小半个。
四师妹满脸慈爱，“慢点吃，别噎着。”
六师妹安静地递来一杯茶。
直到东方纤云快吃完，旁边的逍遥渡影的反射弧方结束工作，呆毛都气得竖起一截，“忍流光你又偷吃仙果！”
还是在他负责照顾的这个月里摘！
目睹自己精心照料的仙果只剩下果核，逍遥渡影越想越心疼，拔出剑第无数次追着师弟打。
“说过多少次不准碰那些仙果！”
“明明我也有份养的啊！”
“少给我找借口！”
他们一路从食堂内打到食堂外，给吃饭中的弟子们添了许多乐趣，一时间屋里充满欢声笑语。
“啊，又开始了。”四师妹抱起东方纤云围观。
六师妹瞅了眼正在兴奋看戏的师姐，再瞅了眼一同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孩，抬手覆上东方纤云的眼，免得他看到什么暴力场景。
虽然听到哀嚎好像也没好到那里去。
待忍流光成功逃脱绕了一大圈回食堂时，大部分弟子都回去修炼了，包括师兄师妹们和东方纤云。
他匆匆领了饭，远处依稀可闻的修炼声催促他加快速度，忍流光狼吞虎咽的干掉早餐后就迅速奔向练武场。
可即将到达现场时，他莫名停下脚步。
一片枯叶被风带到肩上，忍流光微侧过头，捻起叶子细细欣赏。
如此明媚的颜色，他彷佛能从中看到无与伦比的美景，忍流光深感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向老祖学习出去走走，感受这世间的美好……
用人话总结一下就是：他不想修炼。
反正自己最近的修炼进度都很好，偷懒一天无所谓吧。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忍流光马上说服了自己，路过仙果园时还不忘顺走几个，准备试试能不能用果子拐个人陪他。
“小师侄！小师侄！”忍流光趴在剑修修炼院子的墙头，拼命以气音吸引东方纤云注意。
不远处的逍遥渡影正向孩子演示剑招，过分专注之下竟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小师侄！”忍流光晃晃手上的仙果，招手示意对方过来，“我们一起下山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东方纤云像是完完全全被那大仙果迷住，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踏着石块踮起脚尖，努力挥动小短手抓住那只伸下来的手。
刚爬上墙头，背后就传来一声怒吼。
“东方纤云！忍流光！”
“哇啊！”
一把水剑飞来，东方纤云吓得跳下墙才堪堪逃过一劫。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回来！”逍遥渡影气到爆炸，把院子里弟子们都丢下举剑追出来。
“快跑啊！”
忍流光撒腿就跑，还怕东方纤云腿短跑得慢想捞起那孩子一块跑，刚回过头就看到小孩自然地从袖子里滑出张加速符往自己身上贴，没几下就追上他。
忍流光震惊了。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你究竟逃过多少次啊！
他突然有种觅得知音之感。
为了甩开追兵忍流光专挑角落里钻，别说逍遥渡影了，连紧紧跟着他的东方纤云都觉得头晕，要被拉着跑方不至于跟丢。
等东方纤云彻底站稳时，已经是在山脚的镇子上。
“呼……好久没来过了！”忍流光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不比山上清新，却带有一缕独属于俗世的烟火气，轻易勾起内心的少年心性。
他牵起东方纤云漫无目的地乱逛，看到街头卖糖炒栗子的，明明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吃过早餐现在却又饿了起来，面对诱人的气味，忍流光毫不犹豫的买上一大包边走边吃。
新鲜出锅的栗子很烫，忍流光担心小孩细皮嫩肉的会被烫着，便让东方纤云抱栗子，自己负责剥。
剥开栗子殻后里面金黄色的果肉散发着热气，忍流光吹了吹才敢喂给孩子。
“好吃吧？”
“超好吃！”
忍流光你一颗我一颗的直接喂嘴里，他每剥完一颗都要捏捏耳垂降温，然后迫不急待地剥下一颗，东方纤云不好意思地看着少年发红的手指头，几番提出自己剥又立即被以年纪小为由挡回去，只得作罢。
没多久袋子就空空如也，唇齿间依然残留着香甜的味道，两人满足地摸摸肚子，出来玩就是爽！
买了第一次，忍流光就一发不可收拾，开启买买买模式。
“这个看上去好好吃！来一份！”
“你想吃那个？买吧！”
“那家店我吃过！你肯定喜欢！”
他把所有见到觉得孩子爱吃的一股脑的买下，可东方纤云小小的一只，哪里吃得下那么多，结果到头来所有小吃都只咬下一口，其他全进了忍流光肚子。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家茶楼异常喧闹，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挤在外面等待入座，被好奇驱使他们驻足张望了一下，得知不过是因为新开加上味道好兼便宜，所以客人特别多。
忍流光失去兴趣正想继续走，却看到东方纤云昂首凝视菜馆的招牌，似乎在竭力回忆。
“怎么了？想进去？”忍流光伸手在东方纤云眼前摆了摆，“还吃得下吗？”
他正要拉走孩子，东方纤云忽然一击掌，一脸惊喜地大喊：“我想起来了！这家在八十……”
“轰隆！”
“别说！”
话才蹦出半截，忍流光就眼疾手快的捂上小孩的嘴生怕又发生前两天的悲剧，这次更是在小镇里，绝对会殃及无辜。
没想到掌心接触到的不是嘴唇而是另一双手。忍流光讶异，反应竟然比他还快。
见天雷迟迟不落并且有渐渐消散的迹像，他们不约而同地收回手，放下心来。
“嘘——”忍流光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不要说出来！”
“嗯嗯！”东方纤云也一起竖起食指，狠狠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心虚地扫了眼议论纷纷的百姓们，二人对视一眼，一致同意该回去了。
回逍遥门之前忍流光就做好心理准备会被罚，却没想到会罚这么重。
他欲哭无泪地站在院子里，限制符围绕在他身侧，使他一步都没法走，只能站在原地等待闭禁结束。
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回去睡觉啊。忍流光仰天长叹，深刻反省自己的今天的逃学行为，然后得出结论：我错了，下次还敢。
人啊，总是喜欢在作死边缘大鹏展翅。
“流光哥哥！”
稚嫩的嗓音把他拉回现实，忍流光低头，就看到东方纤云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他不解地问道。
由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颗仙果拐跑，东方纤云同样逃不过责罚，不过念在他年纪小且不是主犯，便只罚他清扫忍流光刚刚建好的房间，可就算这样，要完全打扫干净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么快就跑过来了，该不会是敷衍了事吧？
忍流光倒不在意这个，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该负上全部责任，要是真有哪里没弄干净，大不了他再扫一遍呗。
“我搞定了！”东方纤云回答得很快，快得忍流光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看见小孩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小包点心，那是他们在山下买的，因为太好吃没舍得一下子吃光，想回来慢慢品尝。
东方纤云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面的东西碎成好几块，他失望地扁扁嘴，双手举高捧着糕点递过去。
他知道少年只吃了一点送饭小童送来的包子，不管好不管饱，这亦是惩罚的一部分。而忍流光作为体修，消耗大食量也大，一顿不吃虽不影响身体，但依然会难受。
而且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哪里受得住饿。
东方纤云怕自己会被拒绝，补充道：“我吃了晚饭，吃不下了。”
听到这句时忍流光莫名觉得东方纤云的眼神很古怪，很……违和，像是在看小孩似的。
肯定是错觉吧。忍流光立刻把这事抛之脑后。东方纤云才多大，他照顾他才差不多。
“小师侄真乖。”忍流光笑弯了眼，用灵力悄悄在结界上掀起一条缝隙，趁符咒没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糕点拿进来。
或许这种点心更适合放凉了吃，忍流光总感觉现在的远比刚买回来时还美味，只可惜份量不够两人分了。
吃完后他见东方纤云没有离开的意思，明白是想陪他，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恨不得立马抱住面前人亲几口。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又可爱又贴心又讲义气，遇上了绝对要拐走好好宠！
哦，是自家的，那没事了。
不愧是我逍遥门，挑大弟子的眼光就是一流。
忍流光喜滋滋地想。
东方纤云没光杵着，他坐在地上绞尽脑汁想怎么打发时间。两人一会聊天一会玩他搞出来的什么“井字游戏”，不知不觉间银白月光已洒满大地，玩了一整天的小孩也累了，呵欠连连，反应迟钝了许多。
“你先回去睡吧，我的闭禁很快就结束了。”
忍流光赶过好几次小孩，都没能赶走，弄得他又感动又心疼的，心中矛盾得不行。
在孩子快要表演躺尸时，忍流光再一次催促他回去。
“我撑得住……”东方纤云脑袋越点越低，“撑得……”
他身体一歪，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不用撑了，睡吧。”忍流光扫开因时间到而失效的符咒，抱起孩子柔声道。
东方纤云下意识地环住少年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眼皮已经快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嘴上含混不清地道：“流光哥哥晚安……”
忍流光亲亲他的脸蛋，“晚安。”
好梦。
之后两人都乖乖修炼不敢乱跑，慢慢的所有人都发现东方纤云根本就是懒，偏偏修炼速度却很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他的未来师父逍遥渡影更是天天被他气得跳脚，怪不得那天耍出来的剑招那么稀烂！
“东方纤云你到底能不能好好修炼！”
“渡影哥哥我错了！”
忍流光对此觉得小师侄不过是有一点点……好吧是亿点点不喜欢修炼，小孩子贪玩多正常啊。
况且东方纤云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很勤奋。
“你今天又想去藏书阁啊？”他蹲在仙果园里，和小孩一起专挑长得好的来祸害。
东方纤云点点头，摘下面前的仙果，三两下就吃得满手汁水，被少年抓着擦干净。
门派里学符的不多，所有有关符咒的秘借大多放在高处，而东方纤云恰恰是对那些表现出极浓厚的兴趣，他走进藏书阁后转了一圈，苦恼地站在书架下。
“流光哥哥，能帮我拿上面的书吗？”东方纤云扯着忍流光的衣袖问道。
“我看看……”忍流光仰望密密麻麻的书籍，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他看一眼就感到头晕，更别提是找出东方纤云想要的了。
他打量了一下只到自己胸口的孩子，比了比高度，思索片刻后猛然伸手到东方纤云腋下，直接把人举起来。
“想看什么自己挑吧！”忍流光笑道。
亏得他是体修力气大，短时间抱个小孩算不了什么。忍流光按照东方纤云的指挥左移右挪，时不时要转移阵地跑到另一书架那继续挑书，就这样度过了大半个休息时间。
察觉到那双手臂微不可察的颤抖，东方纤云遗憾地收回在一排排秘籍上扫过的指尖，表示已经可以放他下来了。
忍流光将人放回地上后甩了甩双臂，好奇地翻开那堆竹简，“你可以以后回去再找来看啊，一下子看这么多能记得吗？”
“回去就看不多少了啊。”东方纤云低声道，把秘籍整理好收到储物袋后急步往外走：“流光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什……”忍流光正要询问前一句啥意思就被孩子过快的步伐打断，赶紧追上去，“等等我啊！”
晚上到了就寝时间，他们回到前两天已一起收拾好、忍流光本来的房间，准备看点书就睡觉。
“今天想看哪本啊？”忍流光把被子推到床尾，背靠叠起来的枕头坐下。
东方纤云熟练地爬过去，坐在对方怀里翻开秘借。
纵使早已点好油灯，可终究不及白天亮堂，看久了肯定会坏眼睛。
他抬头对着忍流光笑得乖巧又纯良，“台灯哥哥……咳，流光哥哥，麻烦亮一下。”
“……你说了台灯了是吧，我听到了。”忍流光没好气地打开金身护体。
由于刚学，他目前只能让金光包住一小部分身体，而最适合照明的便是在东方纤云上方。
因此在昏暗的房间中，出现了一颗亮得任性的脑袋，任谁看到都会笑到倒地的那种。
至于为何东方纤云此刻能如此淡定……那是因为他在第一次看到时就已经发出一阵爆笑，笑得在少年怀里扭成麻花。
然后被忍流光捏着鼻子强行停下。
忍流光下巴抵在小孩头顶，双臂环抱住他的腰，淡淡金光照在竹简上，“昨天看到哪了？”
“到这。”东方纤云指著书上那用以限制他人行动的阵法，“还有几页就能换下一本了。”
“那看完就睡觉吧，免得你明天又赖床。”忍流光将东方纤云的长发撩到耳后。
这几天东方纤云就没有一天能自己起床，忍流光亦从一开始温柔的摇醒，到后面抱人去洗漱时用毛巾沾冷水抹脸，要是明天也是起不来，他就打算直接冰水拨脸了。
不晓得身后人在打什么恐怖的主意，东方纤云很安逸地翻阅秘借，努力背下画符诀窍。
三日后忍流光又和东方纤云在藏书阁找书，正专心致志时肩膀上突然拍上一只手，“三师兄？你们干嘛不用梯子？”
他被吓得一抖，连带着小孩也跟着抖了抖，手一松，秘籍就“哗啦哗啦”的跌落在地上。
忍流光赶紧放下东方纤云，一边捡书一边随口问道：“五师弟你回来啦？任务还顺利不？”
“有我出马，哪有可能搞不定！”少年好奇地盯着东方纤云那张陌生的脸孔，“这是谁啊？”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等会再解释。”忍流光将书收到储物袋里，“梯子在哪？我没找着。”
他原先就极少进藏书阁，找也只是找下层的根本不需要用到梯子，内门里一般只有符剑双修的五师弟会用得上。
五师弟拍拍胸膛，“你们等着，我很快回来。”
他拐进藏书阁深处，半柱香后才扛来梯子。
忍流光：……还不如直接抱呢。
有了梯子忍流光就无事可干了，他倚着墙看小孩在书架间转来转去，嘴上向五师弟解释东方纤云的来历。
“……就是这样，只要不问未来的事一切好说。”
他停顿了一会让少年慢慢消化此事，然后才道：“你有空教教他符，他很喜欢这方面，而且挺有天赋。”
起码加速符和清洁符都用得很好。
想起那天他所见到的、可谓是一尘不染的房间，忍流光眼底就泛起淡淡笑意。
为了尽快赶来陪他而特意画了符啊。
难得逍遥门又出了个符剑双修的弟子，五师弟也起了兴趣，一口答应下来。
然而仅仅过了两天，忍流光就后悔起自己的多嘴。
看着再也不黏自己，改抱着一堆书跑去黏五师弟的东方纤云，孤寡老忍表示很忧伤。
他坐在他那从一开始就被东方纤云冷落的的大师兄旁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逍遥渡影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
笑着笑着就丧了。
明明是他徒弟，为什么就是不亲他！
为！什！么！
忍流光拍拍逍遥渡影的肩，给他满上一杯茶，默默听着东方纤云和五师弟欢乐的笑声无语凌噎。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只觉得那边吵闹。
这对难兄难弟坐在远处，就差个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来一曲哀乐了。
四师妹：“……你们玩宅斗呢这是。”
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吗！
六师妹扶额。
作死彷佛具有传染性，又或者是因为东方纤云学符太快太好，数日后逍遥渡影又被小孩那修炼态度气到两眼发黑暴躁骂人时，五师弟无惧大师兄的怒火一秒蹦出来护犊子。
“你不要纤云我要！把你徒弟给我！”他边说边去抓东方纤云，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很想要这徒弟。
“谁说我不要了！”方才还怒吼着的逍遥渡影瞪了五师弟一眼，将孩子拉回自己身边，“虽然他不求上进、懒懒散散、常常偷吃仙果、睡相又差……但他还是我徒弟！”
逍遥渡影鼓着脸颊把东方纤云再往后藏了藏，他的弟子谁都抢不走！
对于那堆负面评价，东方纤云只是抽抽嘴角，没有反驳。
正当五师弟不死心企图继续撬墙角时，忍流光突然探头进来，手上的仙果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过的，“小师侄！和我一起出去玩！”
“流光哥哥！”东方纤云的视线黏在仙果上，兴高采烈地应下，“好啊！”
逍遥渡影愕然，“等……”
东方纤云头也不回的跑了，留下他师傅在寒风中萧瑟。
五师弟发出无情的嘲笑：“说好的你徒弟呢？”
“……忍！流！光！”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抢他的弟子！
还有东方纤云！你究竟有多少个好哥哥！
东方纤云微微低头，不敢直视那双眼。
“师叔，我对你一向敬怕，对五师叔心生感激，对六师叔是意存怜惜，但对忍前辈却是……却是铭心刻骨的相爱。”
逍遥渡影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青年，薄唇轻启：“……你有病吧。”
当面跟人跑了当然会被报复，逍遥渡影拎着东方纤云到体修院子，十分冷酷地往里面一推。
“你不是很喜欢你的流光哥哥吗，那你跟他修炼去啊。”
顺带附上一枚扭曲的笑容。
东方纤云欲哭无泪。
忍流光欣然接受，兴冲冲的找来布带给他绑上。
“小云会不会吃不了那苦？”四师妹担忧地问道。
同为体修的她和六师妹都知道为了锻炼身体强度，他们的修炼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就怕小孩倔，撑不住了又不说，最后出事。
逍遥渡影不至于那么狠心，淡淡道：“没事我都看着，三师弟也有分寸。”
显然他们都多虑了，刚做完一套东方纤云就很没骨气的抱着逍遥渡影大腿哭。
“渡影哥哥我不要跟体修练了！”
逍遥渡影很欣慰，伸手想把小孩拉起来，“知道辛苦了吧，还不跟我……”去练剑……
东方纤云打断了他的话，极为坚定地道：“我要去学符！”
写写画画多轻松啊！
逍遥渡影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这小子谁爱拿谁拿去，他受够了！
最后是五师弟很勇的将小孩领走，逍遥渡影正在气头上就默认了，冷着一张脸看他教东方纤云画符。
结果越看越生气，这跟他学剑时差太远了吧！
“东方纤云你怎么那么喜欢画符啊！”逍遥渡影不满道。
是剑修不够强了还是不够帅了！
不要跟他说是因为画符只需要动手。
出乎意料地东方纤云没有片刻迟疑，就给出另一个答案，“因为、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呀！”
在看那堆已完成的符的忍流光一愣，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啊。
“在修真界里这么天真的想法可活不久。”他喃喃自语。
看到东方纤云向五师弟请教的大多是不伤人性命的符咒，忍流光更觉不安。
“怕啥。”四师妹满不在乎，“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教不会他吗。”
见忍流光不搭话一直注视着那两人，四师妹那颗热爱搞事的心又冒出来，招手示意东方纤云过来问道：“小云你更喜欢五师弟还是三师兄呀？”
被忽略的正牌师傅逍遥渡影再遭打击。
东方纤云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无语，然后理所当然地道：“小孩才做选择，我长大了，我全都要！”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未来真的不会有一堆人跑上逍遥门要求大弟子负责吗！
不知不觉东方纤云已经来到这里刚好一个月，这天逍遥渡影突然想检验成果，他想他都手把手教了那么久，终归会有进步的吧，便非常自信地唤来师弟师妹们一起来观看。
东方纤云在逍遥渡影期待的目光下耍了一遍剑招。
“……”
“……”
“……”
依然糟糕到不忍直视。
“……东方纤云！”
“渡影哥哥饶命啊！”
一个月来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逍遥渡影忍无可忍，抓住孩子就要往死里揍，却硬是被师弟师妹们拦下。
四师妹挡在东方纤云身前，“小云还小，你怎么忍心揍他！”
五师弟痛心疾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师兄！”
六师妹表示赞同。
逍遥渡影咬牙切齿，有本事你们来教啊！
眼角余光捕捉到正悠哉悠哉看戏的忍流光，逍遥渡影想起这货与东方纤云关系最好，二话不说就把人拖过来按在地上锤。
忍流光一脸懵逼，“怎么突然打我！”
“我要杀鸡儆猴！”
“什么啊！”
忍流光本欲反抗，可想起东方纤云那烂到极致的剑法和毫无杀伤力的符咒，手刚抬起来就落下。
若能真的吓到小孩让他认真练剑有自保之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处忍流光放弃抵抗，还很配合地发出痛呼。
……不用装，的确是很痛。
目睹无辜群众被卷入，一众内门弟子都作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反应。
四师妹无趣地挥挥手，“是三师兄啊，那没事，随便打吧。”
五师弟煽风点火，“反正体修皮糙肉厚，怎么打都可以。”
六师妹点头同意。
忍流光：？？？？
虽然我是半自愿的，但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生理心理饱受重创的他悲痛欲绝，“我对这个无爱的逍遥门绝望了！我要离家出走！”
逍遥渡影冷笑，“你走啊！看你走得了多远。”
令人寒毛直竖的惨叫声更大了。
猴子在心中给被杀的鸡画了个十字。
我会记得你的牺牲的，请安息吧。
兴许是杀鸡儆猴奏效，下午的修炼中东方纤云竟主动了一些，导致体力消耗过多回房间倒头便睡。
“要是你平日也这样乖乖早睡就好了。”忍流光搂紧孩子。
他这个月为了不被踹下床一直保持这睡姿，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很快就适应了怀里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甚至就算是睡迷糊了松开手也会马上抱回来。
所以在半夜忽然怀里一空时，他立刻惊醒过来。
四周一片寂静，房里只余他一人的呼吸声，连仅有的暖意都飞速消逝，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曾有人在这待过。
忍流光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一片雪花恰巧飘进来落在他掌心，旋即溶化为冰凉的水珠沿掌纹滴落在被褥上，不见半分痕迹。
下雪了。
那短暂的一个月恍如一场幻梦，他们回到与过去无异的生活，在嬉笑打闹中成长，无忧无虑的度过每一天。
——直到伏魔大会快结束时，魔修们的临死反扑。
敌人袭来、视作家人的师弟师妹丧命、体修们在逼于无奈之下加入天云流……悲剧接踵而来，待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过，回首追忆之际，才惊觉一切早有预告，只是他们明白时已身在局中。
即便是离开逍遥门后忍流光仍不断收集逍遥门的情报，虽得知那里遭遇巨变，却无法抽身回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整理消息，在天云流里心焦。
等他亲自踏上那暌违已久的土地时，已经过了三十年之久。
后来忍流光又花了五年时间使师兄师姐允许他真正进入逍遥门，直面此处过往辉煌不再，连外门弟子亦寥寥无几，全靠现任门主副门主苦苦支撑。
他多次想暗中给予帮助，基本都会被拒绝，唯有偶尔债主讨债讨得紧，迫不得已才会勉强接受。
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数十年后，他们尚算是把逍遥门稳定下来，并且收来这代第一位内门弟子——东方纤云。
知道这事时忍流光正好有要务缠身，待他处理完毕可前往逍遥门时，东方纤云已入门一年有余。
到达后忍流光没有问其他人大弟子的行踪，他似有所觉般快步走向后山，沿途所见的景色与多年前一样从未变过，变得模糊的记忆逐渐甦醒，他拐过弯，那小小的背影便映入眼帘。
东方纤云站在仙果园中央，提着水壶浇水，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外门弟子，漫不经心地回过头。
——然后对上一对熟悉的眼眸。
水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东方纤云没顾得上捡，他直直的凝视着那张成熟了许多的脸孔，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震惊、庆幸、安心……最终全部揉合成光，点亮了他的眸。
东方纤云用力地眨眨眼睛，以颤抖的嘴唇扬起一个笑容。
“流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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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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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逍遥门很安静，不似白天般热闹，忍流光迷迷糊糊地翻了下身，内门弟子好几年前就分房睡了，他也早已习惯只有他一人的床。
所以当他睡着睡着突然摸到像是人类的温热皮肤时，立刻被吓醒弹起来。
另外那人同样如此。
因此，悲剧就诞生了。
“碰！”
两颗头撞在一起的声音那叫一个响亮，忍流光作为体修没觉得多疼，他怒气冲冲地瞪向面前那人，想借着月色看看是哪个混蛋半夜溜到他房间，却看到一个捂着额头泪眼汪汪的陌生小孩。
“你谁啊！”
二人同时开口。
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使忍流光愣了一下，只见那孩子僵硬地打量一圈房间，眼神变得越来越震惊。
小孩喃喃自语：“我这是又穿……”
“轰隆！”
一道天雷猛然劈下击碎大半个屋顶，瓦砾应声落下，忍流光连忙往外逃，还不忘拉了一把小孩，两人一同跑到屋外回头一看，房间只余下小半个，上下的那种。
忍流光为他逝去的房间默哀一秒。
“怎么回事！”
除了闭关中的二师姐外，闻声而来的其他内门弟子赶到，领头的逍遥渡影强压起床气紧盯着黑发小孩问道。
没想到那小孩非但没回答，还一幅像是听到天道使者说他是天命之子的样子，不敢置信地冲着逍遥渡影大喊：“师——”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落雷，明显是冲他们而去，忍流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
然后那想往他身上扑的小孩，就顺理成章的以脸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忍流光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都觉得疼。
“呜！”
小孩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看上去凄惨无比，身边一圈弟子们纷纷以目光谴责忍流光。
忍流光慌张地蹲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孩，“是不是很疼？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孩抬起头眼眶红红，奶声奶气地道：“我没哭。”
见那两行眼泪流得很凶，忍流光就更慌了，“我、我给你吹吹？乖别哭了！”
小孩抽抽鼻子，带着哭腔道：“我真没哭。”
他抬起袖子抹去眼泪，还真慢慢止住了，忍流光松一口气，总算不用哄孩子了。
此时老祖和门主副门主来到现场，他们皱眉审视破烂的房间，天雷无故落下绝非寻常事，必须慎重对待。
弟子们自动分开，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孩子，逍遥散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思忖片刻后柔声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化神期修士小孩丝毫不怕，依然镇定地回答：“我叫东方纤云。”
众人一怔，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十有八九是那家族的人，但东方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逍遥门？这里又没有他的族人。
本以为这事够意外了，但接下来的问答使他们一个比一个懵逼，逍遥散人还不时需要出手挡下天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到最后，忍流光才勉强理清整件事。
那孩子居然是八十年后的逍遥门大师兄，莫名其妙就来到过去，看老祖的表情这话还不是胡扯的，只能说修真界果然无奇不有。
忍流光盯着东方纤云站得笔直的背影，心中赞叹不愧是逍遥门大弟子，真有风范。
看来这孩子就是他未来的师侄了，那时候是想叫大师兄“师父”吧，只是被天雷阻止。
忍流光暗自猜测，没留意到门主副门主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折腾了半宿所有人都累了，门主吩咐逍遥渡影照看孩子，其他人默认那是他们大师兄的徒弟通通没有异议，各自回去睡觉。
自己的屋子没了，忍流光只好暂时借住在隔壁五师弟房间，正好他这几天出宗门任务不在。
隔日修炼时几个内门弟子都不怎么精神，尤其是逍遥渡影，就差没把“一宿没睡”写脸上了。
“大师兄，小云在哪啊？”一向母性泛滥的四师妹没见到孩子，忍不住拉住逍遥渡影询问。
逍遥渡影打了个哈欠，“他昨晚没睡好，早上起不来。”
准确来说东方纤云是到天亮才入睡，他不忍心苛求小孩一起去修炼，便由着他睡，打算明天才恢复正常作息。
四师妹了然，“也对，小孩就该多睡点。”
临近中午，东方纤云才慢悠悠的飘到食堂，脚步虚得彷佛下一秒就会倒地上。
还在的两个内门弟子眼睛一亮，挥手示意孩子过去。
“特意给你留了饭，还热乎着呢！”
四师妹热情地布菜，坐在她身边的六师妹默默挪出空位。
“谢谢。”东方纤云甜甜的笑了，萌得四师妹捂着胸口倒退，差点撞上背后的忍流光。
忍流光顺手扶稳师妹，视线落在黑发孩子身上，“睡饱了吗？”
见东方纤云乖巧点头，他弯下腰点点对方的额头，“记得我吗？我是你三师叔。小师侄，来，叫师叔。”
“去去去！你忘了他不能喊了吗？当心天雷劈到你。”四师妹赶紧拦下忍流光，转头对小孩道：“三师兄叫忍流光，千万别听他说的喊！”
她顺便介绍一遍内门弟子的名字，免得东方纤云遇上时又不知道叫啥。
明白天雷的威力东方纤云自然不会乱说，全部都是“哥哥姐姐”的叫过去，再次弄得四师妹疯狂直呼“我可以”。
一旁的六师妹叹气，强行把师姐拖走，她怕再这样下去食堂就会出现死亡事件了。
目送二人离开，东方纤云望向身边人，他想起昨晚被劈坏的房间，眨巴眨巴眼睛愧疚道：“流光哥哥，你这两天睡哪啊？”
意外听到这问题，本来就对孩子印象不错的忍流光现在更是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招人疼了，他抱起东方纤云到窗边，大约比了个方向，“在那边，我原来房间的左边。”
他掐了一把孩子红扑扑的脸蛋，笑道：“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忍流光说出这句话时，是真没想到东方纤云会这么快就敲响他的房门。
而且还是当天晚上。
“……你不是跟大师兄睡的吗？”忍流光头发乱翘，语气不堪好地道。
半夜吵醒他一次还不够，还来第二次！？
东方纤云神色尴尬，“睡姿不好被渡影哥哥赶出来……啊啾！”
他吸了吸鼻子，双手不自觉地塞到袖子里。
“很冷？”
忍流光认真端详面前的孩子，这下才发现东方纤云轻轻颤抖着，冷风吹过时更是缩成一团，头发和祼露在外的皮肤因山中雾气而沾上湿意，正弱小、可怜、又无助地仰起头，等待少年的决定。
他猛然惊觉如今已是深秋，晚上的逍遥门气温颇低，加上大师兄房间与他的距离不短，这一段路下来够小孩受的了。
“快进来！”忍流光急忙把孩子拉到房间塞进被窝里，自己也钻进去包住那双小手给他暖暖。
幸亏孩子火气足，不一会儿就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并且很顺理成章的留下了。
虽然多了一人不太习惯，不过好在这孩子够乖，不会造成太大麻烦。
抱着如此乐观的想法，忍流光合上眼。
然后没多久，他就获得和他大师兄同样的体验。
“哎哟！”
快完全睡着的忍流光猝不及防被踹下床，他揉着摔疼的屁股，艰难地爬起来。
看到睡得七歪八扭，浑然不知自己干了啥混账事的小孩，他终于明白到为什么大师兄会把东方纤云扔出去了。
换他他也想扔！
但一想到东方纤云之前那可怜劲，忍流光认命地躺回床上。
罢了。他紧紧抱住孩子。反正这样也踢不到了，只是睡一晚又何妨。
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忍流光收拾好自己后蹑手蹑脚走到衣柜前，翻出套师弟的衣服打算给东方纤云套上。
他轻柔地摇醒小孩帮他坐起来，东方纤云显然是睡懵了，任由忍流光摆弄，连叫他自己穿衣服都没听入耳。
忍流光无奈，行吧他照顾就照顾到底吧。
他跪坐在床上，准备脱下东方纤云的睡袍好给他换道服。
“流光哥……你要干什么！”
东方纤云瞬间清醒，惊恐地扯住衣服迅速住后退，忍流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他大师兄手上拿着套衣服，一脸“我总算看到你的真面目了”的冲进来指着少年，“你你你……你禽兽不如！”
“师——渡影哥哥救我！”东方纤云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扑到逍遥渡影那，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逍遥渡影护着孩子，用眼神质问忍流光：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忍流光崩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的一世英名啊！
一阵鸡飞狗跳后，忍流光好不容易才解开误会。
“……既然如此，以后东方纤云都跟你睡吧。”逍遥渡影拉不下脸道歉，把崽扔给师弟后就急冲冲地跑了，留下一大一小你眼望我眼。
忍流光头疼得要命，又不是他徒弟为什么是他来照顾！
他把逍遥渡影拿来的衣服丢到小孩怀里，遥遥指向剑修修炼的院子，让东方纤云穿好后自己过去，并约好早饭时再见。
晨炼过后忍流光一边给自己捏胳膊一边离开练武场，这两天都没睡好修炼也连带被影响到，差点就出事了，真不知道下午的修炼怎么熬。
他路过仙果园，满园水灵灵的仙果各种搔首弄姿引诱他靠近，忍流光只思考了一秒，就顺从内心的呼唤摘走个仙果作饭后水果。
踏进食堂，果然看到东方纤云和内门弟子们坐一桌聊得很是火热，要不是老祖交代过莫问未来的事，估计这食堂已经没了。
忍流光走近随手把仙果放桌上，正打算去拿饭，却见到东方纤云目光紧盯着果子，喉咙不断重复吞咽的动作。
忍流光拿起仙果，东方纤云也一起抬头。
他抓着仙果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东方纤云脑袋亦跟着转了一圈。
“想吃？”忍流光把果子递到孩子眼前。
东方纤云疯狂点头。
“诺，给你。”
“谢谢流光哥哥！”
东方纤云两眼发光的接过，张大嘴一口就啃下小半个。
四师妹满脸慈爱，“慢点吃，别噎着。”
六师妹安静地递来一杯茶。
直到东方纤云快吃完，旁边的逍遥渡影的反射弧方结束工作，呆毛都气得竖起一截，“忍流光你又偷吃仙果！”
还是在他负责照顾的这个月里摘！
目睹自己精心照料的仙果只剩下果核，逍遥渡影越想越心疼，拔出剑第无数次追着师弟打。
“说过多少次不准碰那些仙果！”
“明明我也有份养的啊！”
“少给我找借口！”
他们一路从食堂内打到食堂外，给吃饭中的弟子们添了许多乐趣，一时间屋里充满欢声笑语。
“啊，又开始了。”四师妹抱起东方纤云围观。
六师妹瞅了眼正在兴奋看戏的师姐，再瞅了眼一同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孩，抬手覆上东方纤云的眼，免得他看到什么暴力场景。
虽然听到哀嚎好像也没好到那里去。
待忍流光成功逃脱绕了一大圈回食堂时，大部分弟子都回去修炼了，包括师兄师妹们和东方纤云。
他匆匆领了饭，远处依稀可闻的修炼声催促他加快速度，忍流光狼吞虎咽的干掉早餐后就迅速奔向练武场。
可即将到达现场时，他莫名停下脚步。
一片枯叶被风带到肩上，忍流光微侧过头，捻起叶子细细欣赏。
如此明媚的颜色，他彷佛能从中看到无与伦比的美景，忍流光深感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向老祖学习出去走走，感受这世间的美好……
用人话总结一下就是：他不想修炼。
反正自己最近的修炼进度都很好，偷懒一天无所谓吧。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忍流光马上说服了自己，路过仙果园时还不忘顺走几个，准备试试能不能用果子拐个人陪他。
“小师侄！小师侄！”忍流光趴在剑修修炼院子的墙头，拼命以气音吸引东方纤云注意。
不远处的逍遥渡影正向孩子演示剑招，过分专注之下竟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小师侄！”忍流光晃晃手上的仙果，招手示意对方过来，“我们一起下山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东方纤云像是完完全全被那大仙果迷住，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踏着石块踮起脚尖，努力挥动小短手抓住那只伸下来的手。
刚爬上墙头，背后就传来一声怒吼。
“东方纤云！忍流光！”
“哇啊！”
一把水剑飞来，东方纤云吓得跳下墙才堪堪逃过一劫。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回来！”逍遥渡影气到爆炸，把院子里弟子们都丢下举剑追出来。
“快跑啊！”
忍流光撒腿就跑，还怕东方纤云腿短跑得慢想捞起那孩子一块跑，刚回过头就看到小孩自然地从袖子里滑出张加速符往自己身上贴，没几下就追上他。
忍流光震惊了。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你究竟逃过多少次啊！
他突然有种觅得知音之感。
为了甩开追兵忍流光专挑角落里钻，别说逍遥渡影了，连紧紧跟着他的东方纤云都觉得头晕，要被拉着跑方不至于跟丢。
等东方纤云彻底站稳时，已经是在山脚的镇子上。
“呼……好久没来过了！”忍流光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不比山上清新，却带有一缕独属于俗世的烟火气，轻易勾起内心的少年心性。
他牵起东方纤云漫无目的地乱逛，看到街头卖糖炒栗子的，明明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吃过早餐现在却又饿了起来，面对诱人的气味，忍流光毫不犹豫的买上一大包边走边吃。
新鲜出锅的栗子很烫，忍流光担心小孩细皮嫩肉的会被烫着，便让东方纤云抱栗子，自己负责剥。
剥开栗子殻后里面金黄色的果肉散发着热气，忍流光吹了吹才敢喂给孩子。
“好吃吧？”
“超好吃！”
忍流光你一颗我一颗的直接喂嘴里，他每剥完一颗都要捏捏耳垂降温，然后迫不急待地剥下一颗，东方纤云不好意思地看着少年发红的手指头，几番提出自己剥又立即被以年纪小为由挡回去，只得作罢。
没多久袋子就空空如也，唇齿间依然残留着香甜的味道，两人满足地摸摸肚子，出来玩就是爽！
买了第一次，忍流光就一发不可收拾，开启买买买模式。
“这个看上去好好吃！来一份！”
“你想吃那个？买吧！”
“那家店我吃过！你肯定喜欢！”
他把所有见到觉得孩子爱吃的一股脑的买下，可东方纤云小小的一只，哪里吃得下那么多，结果到头来所有小吃都只咬下一口，其他全进了忍流光肚子。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家茶楼异常喧闹，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挤在外面等待入座，被好奇驱使他们驻足张望了一下，得知不过是因为新开加上味道好兼便宜，所以客人特别多。
忍流光失去兴趣正想继续走，却看到东方纤云昂首凝视菜馆的招牌，似乎在竭力回忆。
“怎么了？想进去？”忍流光伸手在东方纤云眼前摆了摆，“还吃得下吗？”
他正要拉走孩子，东方纤云忽然一击掌，一脸惊喜地大喊：“我想起来了！这家在八十……”
“轰隆！”
“别说！”
话才蹦出半截，忍流光就眼疾手快的捂上小孩的嘴生怕又发生前两天的悲剧，这次更是在小镇里，绝对会殃及无辜。
没想到掌心接触到的不是嘴唇而是另一双手。忍流光讶异，反应竟然比他还快。
见天雷迟迟不落并且有渐渐消散的迹像，他们不约而同地收回手，放下心来。
“嘘——”忍流光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不要说出来！”
“嗯嗯！”东方纤云也一起竖起食指，狠狠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心虚地扫了眼议论纷纷的百姓们，二人对视一眼，一致同意该回去了。
回逍遥门之前忍流光就做好心理准备会被罚，却没想到会罚这么重。
他欲哭无泪地站在院子里，限制符围绕在他身侧，使他一步都没法走，只能站在原地等待闭禁结束。
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回去睡觉啊。忍流光仰天长叹，深刻反省自己的今天的逃学行为，然后得出结论：我错了，下次还敢。
人啊，总是喜欢在作死边缘大鹏展翅。
“流光哥哥！”
稚嫩的嗓音把他拉回现实，忍流光低头，就看到东方纤云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他不解地问道。
由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颗仙果拐跑，东方纤云同样逃不过责罚，不过念在他年纪小且不是主犯，便只罚他清扫忍流光刚刚建好的房间，可就算这样，要完全打扫干净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么快就跑过来了，该不会是敷衍了事吧？
忍流光倒不在意这个，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该负上全部责任，要是真有哪里没弄干净，大不了他再扫一遍呗。
“我搞定了！”东方纤云回答得很快，快得忍流光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看见小孩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小包点心，那是他们在山下买的，因为太好吃没舍得一下子吃光，想回来慢慢品尝。
东方纤云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面的东西碎成好几块，他失望地扁扁嘴，双手举高捧着糕点递过去。
他知道少年只吃了一点送饭小童送来的包子，不管好不管饱，这亦是惩罚的一部分。而忍流光作为体修，消耗大食量也大，一顿不吃虽不影响身体，但依然会难受。
而且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哪里受得住饿。
东方纤云怕自己会被拒绝，补充道：“我吃了晚饭，吃不下了。”
听到这句时忍流光莫名觉得东方纤云的眼神很古怪，很……违和，像是在看小孩似的。
肯定是错觉吧。忍流光立刻把这事抛之脑后。东方纤云才多大，他照顾他才差不多。
“小师侄真乖。”忍流光笑弯了眼，用灵力悄悄在结界上掀起一条缝隙，趁符咒没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糕点拿进来。
或许这种点心更适合放凉了吃，忍流光总感觉现在的远比刚买回来时还美味，只可惜份量不够两人分了。
吃完后他见东方纤云没有离开的意思，明白是想陪他，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恨不得立马抱住面前人亲几口。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又可爱又贴心又讲义气，遇上了绝对要拐走好好宠！
哦，是自家的，那没事了。
不愧是我逍遥门，挑大弟子的眼光就是一流。
忍流光喜滋滋地想。
东方纤云没光杵着，他坐在地上绞尽脑汁想怎么打发时间。两人一会聊天一会玩他搞出来的什么“井字游戏”，不知不觉间银白月光已洒满大地，玩了一整天的小孩也累了，呵欠连连，反应迟钝了许多。
“你先回去睡吧，我的闭禁很快就结束了。”
忍流光赶过好几次小孩，都没能赶走，弄得他又感动又心疼的，心中矛盾得不行。
在孩子快要表演躺尸时，忍流光再一次催促他回去。
“我撑得住……”东方纤云脑袋越点越低，“撑得……”
他身体一歪，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不用撑了，睡吧。”忍流光扫开因时间到而失效的符咒，抱起孩子柔声道。
东方纤云下意识地环住少年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眼皮已经快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嘴上含混不清地道：“流光哥哥晚安……”
忍流光亲亲他的脸蛋，“晚安。”
好梦。
之后两人都乖乖修炼不敢乱跑，慢慢的所有人都发现东方纤云根本就是懒，偏偏修炼速度却很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他的未来师父逍遥渡影更是天天被他气得跳脚，怪不得那天耍出来的剑招那么稀烂！
“东方纤云你到底能不能好好修炼！”
“渡影哥哥我错了！”
忍流光对此觉得小师侄不过是有一点点……好吧是亿点点不喜欢修炼，小孩子贪玩多正常啊。
况且东方纤云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很勤奋。
“你今天又想去藏书阁啊？”他蹲在仙果园里，和小孩一起专挑长得好的来祸害。
东方纤云点点头，摘下面前的仙果，三两下就吃得满手汁水，被少年抓着擦干净。
门派里学符的不多，所有有关符咒的秘借大多放在高处，而东方纤云恰恰是对那些表现出极浓厚的兴趣，他走进藏书阁后转了一圈，苦恼地站在书架下。
“流光哥哥，能帮我拿上面的书吗？”东方纤云扯着忍流光的衣袖问道。
“我看看……”忍流光仰望密密麻麻的书籍，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他看一眼就感到头晕，更别提是找出东方纤云想要的了。
他打量了一下只到自己胸口的孩子，比了比高度，思索片刻后猛然伸手到东方纤云腋下，直接把人举起来。
“想看什么自己挑吧！”忍流光笑道。
亏得他是体修力气大，短时间抱个小孩算不了什么。忍流光按照东方纤云的指挥左移右挪，时不时要转移阵地跑到另一书架那继续挑书，就这样度过了大半个休息时间。
察觉到那双手臂微不可察的颤抖，东方纤云遗憾地收回在一排排秘籍上扫过的指尖，表示已经可以放他下来了。
忍流光将人放回地上后甩了甩双臂，好奇地翻开那堆竹简，“你可以以后回去再找来看啊，一下子看这么多能记得吗？”
“回去就看不多少了啊。”东方纤云低声道，把秘籍整理好收到储物袋后急步往外走：“流光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什……”忍流光正要询问前一句啥意思就被孩子过快的步伐打断，赶紧追上去，“等等我啊！”
晚上到了就寝时间，他们回到前两天已一起收拾好、忍流光本来的房间，准备看点书就睡觉。
“今天想看哪本啊？”忍流光把被子推到床尾，背靠叠起来的枕头坐下。
东方纤云熟练地爬过去，坐在对方怀里翻开秘借。
纵使早已点好油灯，可终究不及白天亮堂，看久了肯定会坏眼睛。
他抬头对着忍流光笑得乖巧又纯良，“台灯哥哥……咳，流光哥哥，麻烦亮一下。”
“……你说了台灯了是吧，我听到了。”忍流光没好气地打开金身护体。
由于刚学，他目前只能让金光包住一小部分身体，而最适合照明的便是在东方纤云上方。
因此在昏暗的房间中，出现了一颗亮得任性的脑袋，任谁看到都会笑到倒地的那种。
至于为何东方纤云此刻能如此淡定……那是因为他在第一次看到时就已经发出一阵爆笑，笑得在少年怀里扭成麻花。
然后被忍流光捏着鼻子强行停下。
忍流光下巴抵在小孩头顶，双臂环抱住他的腰，淡淡金光照在竹简上，“昨天看到哪了？”
“到这。”东方纤云指著书上那用以限制他人行动的阵法，“还有几页就能换下一本了。”
“那看完就睡觉吧，免得你明天又赖床。”忍流光将东方纤云的长发撩到耳后。
这几天东方纤云就没有一天能自己起床，忍流光亦从一开始温柔的摇醒，到后面抱人去洗漱时用毛巾沾冷水抹脸，要是明天也是起不来，他就打算直接冰水拨脸了。
不晓得身后人在打什么恐怖的主意，东方纤云很安逸地翻阅秘借，努力背下画符诀窍。
三日后忍流光又和东方纤云在藏书阁找书，正专心致志时肩膀上突然拍上一只手，“三师兄？你们干嘛不用梯子？”
他被吓得一抖，连带着小孩也跟着抖了抖，手一松，秘籍就“哗啦哗啦”的跌落在地上。
忍流光赶紧放下东方纤云，一边捡书一边随口问道：“五师弟你回来啦？任务还顺利不？”
“有我出马，哪有可能搞不定！”少年好奇地盯着东方纤云那张陌生的脸孔，“这是谁啊？”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等会再解释。”忍流光将书收到储物袋里，“梯子在哪？我没找着。”
他原先就极少进藏书阁，找也只是找下层的根本不需要用到梯子，内门里一般只有符剑双修的五师弟会用得上。
五师弟拍拍胸膛，“你们等着，我很快回来。”
他拐进藏书阁深处，半柱香后才扛来梯子。
忍流光：……还不如直接抱呢。
有了梯子忍流光就无事可干了，他倚着墙看小孩在书架间转来转去，嘴上向五师弟解释东方纤云的来历。
“……就是这样，只要不问未来的事一切好说。”
他停顿了一会让少年慢慢消化此事，然后才道：“你有空教教他符，他很喜欢这方面，而且挺有天赋。”
起码加速符和清洁符都用得很好。
想起那天他所见到的、可谓是一尘不染的房间，忍流光眼底就泛起淡淡笑意。
为了尽快赶来陪他而特意画了符啊。
难得逍遥门又出了个符剑双修的弟子，五师弟也起了兴趣，一口答应下来。
然而仅仅过了两天，忍流光就后悔起自己的多嘴。
看着再也不黏自己，改抱着一堆书跑去黏五师弟的东方纤云，孤寡老忍表示很忧伤。
他坐在他那从一开始就被东方纤云冷落的的大师兄旁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逍遥渡影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
笑着笑着就丧了。
明明是他徒弟，为什么就是不亲他！
为！什！么！
忍流光拍拍逍遥渡影的肩，给他满上一杯茶，默默听着东方纤云和五师弟欢乐的笑声无语凌噎。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只觉得那边吵闹。
这对难兄难弟坐在远处，就差个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来一曲哀乐了。
四师妹：“……你们玩宅斗呢这是。”
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吗！
六师妹扶额。
作死彷佛具有传染性，又或者是因为东方纤云学符太快太好，数日后逍遥渡影又被小孩那修炼态度气到两眼发黑暴躁骂人时，五师弟无惧大师兄的怒火一秒蹦出来护犊子。
“你不要纤云我要！把你徒弟给我！”他边说边去抓东方纤云，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很想要这徒弟。
“谁说我不要了！”方才还怒吼着的逍遥渡影瞪了五师弟一眼，将孩子拉回自己身边，“虽然他不求上进、懒懒散散、常常偷吃仙果、睡相又差……但他还是我徒弟！”
逍遥渡影鼓着脸颊把东方纤云再往后藏了藏，他的弟子谁都抢不走！
对于那堆负面评价，东方纤云只是抽抽嘴角，没有反驳。
正当五师弟不死心企图继续撬墙角时，忍流光突然探头进来，手上的仙果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过的，“小师侄！和我一起出去玩！”
“流光哥哥！”东方纤云的视线黏在仙果上，兴高采烈地应下，“好啊！”
逍遥渡影愕然，“等……”
东方纤云头也不回的跑了，留下他师傅在寒风中萧瑟。
五师弟发出无情的嘲笑：“说好的你徒弟呢？”
“……忍！流！光！”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抢他的弟子！
还有东方纤云！你究竟有多少个好哥哥！
东方纤云微微低头，不敢直视那双眼。
“师叔，我对你一向敬怕，对五师叔心生感激，对六师叔是意存怜惜，但对忍前辈却是……却是铭心刻骨的相爱。”
逍遥渡影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青年，薄唇轻启：“……你有病吧。”
当面跟人跑了当然会被报复，逍遥渡影拎着东方纤云到体修院子，十分冷酷地往里面一推。
“你不是很喜欢你的流光哥哥吗，那你跟他修炼去啊。”
顺带附上一枚扭曲的笑容。
东方纤云欲哭无泪。
忍流光欣然接受，兴冲冲的找来布带给他绑上。
“小云会不会吃不了那苦？”四师妹担忧地问道。
同为体修的她和六师妹都知道为了锻炼身体强度，他们的修炼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就怕小孩倔，撑不住了又不说，最后出事。
逍遥渡影不至于那么狠心，淡淡道：“没事我都看着，三师弟也有分寸。”
显然他们都多虑了，刚做完一套东方纤云就很没骨气的抱着逍遥渡影大腿哭。
“渡影哥哥我不要跟体修练了！”
逍遥渡影很欣慰，伸手想把小孩拉起来，“知道辛苦了吧，还不跟我……”去练剑……
东方纤云打断了他的话，极为坚定地道：“我要去学符！”
写写画画多轻松啊！
逍遥渡影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这小子谁爱拿谁拿去，他受够了！
最后是五师弟很勇的将小孩领走，逍遥渡影正在气头上就默认了，冷着一张脸看他教东方纤云画符。
结果越看越生气，这跟他学剑时差太远了吧！
“东方纤云你怎么那么喜欢画符啊！”逍遥渡影不满道。
是剑修不够强了还是不够帅了！
不要跟他说是因为画符只需要动手。
出乎意料地东方纤云没有片刻迟疑，就给出另一个答案，“因为、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呀！”
在看那堆已完成的符的忍流光一愣，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啊。
“在修真界里这么天真的想法可活不久。”他喃喃自语。
看到东方纤云向五师弟请教的大多是不伤人性命的符咒，忍流光更觉不安。
“怕啥。”四师妹满不在乎，“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教不会他吗。”
见忍流光不搭话一直注视着那两人，四师妹那颗热爱搞事的心又冒出来，招手示意东方纤云过来问道：“小云你更喜欢五师弟还是三师兄呀？”
被忽略的正牌师傅逍遥渡影再遭打击。
东方纤云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无语，然后理所当然地道：“小孩才做选择，我长大了，我全都要！”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未来真的不会有一堆人跑上逍遥门要求大弟子负责吗！
不知不觉东方纤云已经来到这里刚好一个月，这天逍遥渡影突然想检验成果，他想他都手把手教了那么久，终归会有进步的吧，便非常自信地唤来师弟师妹们一起来观看。
东方纤云在逍遥渡影期待的目光下耍了一遍剑招。
“……”
“……”
“……”
依然糟糕到不忍直视。
“……东方纤云！”
“渡影哥哥饶命啊！”
一个月来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逍遥渡影忍无可忍，抓住孩子就要往死里揍，却硬是被师弟师妹们拦下。
四师妹挡在东方纤云身前，“小云还小，你怎么忍心揍他！”
五师弟痛心疾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师兄！”
六师妹表示赞同。
逍遥渡影咬牙切齿，有本事你们来教啊！
眼角余光捕捉到正悠哉悠哉看戏的忍流光，逍遥渡影想起这货与东方纤云关系最好，二话不说就把人拖过来按在地上锤。
忍流光一脸懵逼，“怎么突然打我！”
“我要杀鸡儆猴！”
“什么啊！”
忍流光本欲反抗，可想起东方纤云那烂到极致的剑法和毫无杀伤力的符咒，手刚抬起来就落下。
若能真的吓到小孩让他认真练剑有自保之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处忍流光放弃抵抗，还很配合地发出痛呼。
……不用装，的确是很痛。
目睹无辜群众被卷入，一众内门弟子都作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反应。
四师妹无趣地挥挥手，“是三师兄啊，那没事，随便打吧。”
五师弟煽风点火，“反正体修皮糙肉厚，怎么打都可以。”
六师妹点头同意。
忍流光：？？？？
虽然我是半自愿的，但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生理心理饱受重创的他悲痛欲绝，“我对这个无爱的逍遥门绝望了！我要离家出走！”
逍遥渡影冷笑，“你走啊！看你走得了多远。”
令人寒毛直竖的惨叫声更大了。
猴子在心中给被杀的鸡画了个十字。
我会记得你的牺牲的，请安息吧。
兴许是杀鸡儆猴奏效，下午的修炼中东方纤云竟主动了一些，导致体力消耗过多回房间倒头便睡。
“要是你平日也这样乖乖早睡就好了。”忍流光搂紧孩子。
他这个月为了不被踹下床一直保持这睡姿，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很快就适应了怀里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甚至就算是睡迷糊了松开手也会马上抱回来。
所以在半夜忽然怀里一空时，他立刻惊醒过来。
四周一片寂静，房里只余他一人的呼吸声，连仅有的暖意都飞速消逝，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曾有人在这待过。
忍流光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一片雪花恰巧飘进来落在他掌心，旋即溶化为冰凉的水珠沿掌纹滴落在被褥上，不见半分痕迹。
下雪了。
那短暂的一个月恍如一场幻梦，他们回到与过去无异的生活，在嬉笑打闹中成长，无忧无虑的度过每一天。
——直到伏魔大会快结束时，魔修们的临死反扑。
敌人袭来、视作家人的师弟师妹丧命、体修们在逼于无奈之下加入天云流……悲剧接踵而来，待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过，回首追忆之际，才惊觉一切早有预告，只是他们明白时已身在局中。
即便是离开逍遥门后忍流光仍不断收集逍遥门的情报，虽得知那里遭遇巨变，却无法抽身回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整理消息，在天云流里心焦。
等他亲自踏上那暌违已久的土地时，已经过了三十年之久。
后来忍流光又花了五年时间使师兄师姐允许他真正进入逍遥门，直面此处过往辉煌不再，连外门弟子亦寥寥无几，全靠现任门主副门主苦苦支撑。
他多次想暗中给予帮助，基本都会被拒绝，唯有偶尔债主讨债讨得紧，迫不得已才会勉强接受。
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数十年后，他们尚算是把逍遥门稳定下来，并且收来这代第一位内门弟子——东方纤云。
知道这事时忍流光正好有要务缠身，待他处理完毕可前往逍遥门时，东方纤云已入门一年有余。
到达后忍流光没有问其他人大弟子的行踪，他似有所觉般快步走向后山，沿途所见的景色与多年前一样从未变过，变得模糊的记忆逐渐甦醒，他拐过弯，那小小的背影便映入眼帘。
东方纤云站在仙果园中央，提着水壶浇水，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外门弟子，漫不经心地回过头。
——然后对上一对熟悉的眼眸。
水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东方纤云没顾得上捡，他直直的凝视着那张成熟了许多的脸孔，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震惊、庆幸、安心……最终全部揉合成光，点亮了他的眸。
东方纤云用力地眨眨眼睛，以颤抖的嘴唇扬起一个笑容。
“流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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