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冬去(七十六)_一念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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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冬去(七十六)

  楼月猜测道:“莫非是太医署的人?”

  裴渊缓缓摇头,问:“那人可曾透露他的身份?”

  晚云有些沮丧地摇摇头:“他对我很戒备,时时戴着面具,我至今尚未见得他的真容。但我想阿兄定然认识,因为他对阿兄似乎很了解,能细数阿兄的过往,甚至知道阿兄从阳关到高昌城的路线,所以为了避开阿兄,绕了些许路,耽误了好些工夫。”

  裴渊蹙起眉头,问:“你觉得宇文鄯认识他?”

  “认识。”晚云肯定道:“虽然宇文鄯在我跟前也称他为郎主,可我觉得他是有意为之。对了,郎主似乎对宇文鄯很是照顾,宇文鄯对他爱答不理的,可他却时时笑脸相迎。我总觉得,他欠了宇文鄯好大一笔钱,或是好大一个人情。”

  裴渊看向谢攸宁。问:“三郎可有线索。”

  谢攸宁自始至终一语未发,用手搓了搓脸,才振作着道:“欠宇文家人情的人何其多。宇文氏忠于前朝末帝,但手下相继叛走,他父母亲、伯父、叔父和阿姊,多少都因此而惨死。谁良心发现了想偿还他,也不奇怪。”

  裴渊扣了扣案几,道:“此事急不来。”他又问晚云:“他们所图为何?你可知道。”

  晚云摇头:“不仅我不知道,我觉得宇文鄯也不甚清楚。至少我曾听他埋怨郎主,将他救活有甚用?”

  谢攸宁听罢,不由得看向她。

  晚云对他说:“我一路上跟他很少说话,只在今天早晨说了两句。他不让我告诉你他还活着的事,我料他不打算再返回关内。”

  说到这里,她有些心虚,抿抿唇,对裴渊说:“我并未打算将他救活,于是下了猛药,可他依然挺过来了。所以我想,这也许是天意……”

  裴渊没有说话。

  谢攸宁的心情复杂,也说不出话来。

  楼月拍了拍他,道:“若将黎不再作恶,人还活着就不是坏事。”

  “还有一事。”晚云又对裴渊道:“是昨夜偷听到的。郎主一直知道阿兄的行踪,昨夜探得阿兄还在城中,有些恼。于是他的手下石稽回说孙焕进展顺利,恐阿兄意欲夺城。郎主说那可不行。我在想……”

  裴渊听闻对方知道他夺城之计,甚是讶异。

  圣旨中只令他取首级,夺城是他临时起意,未料竟让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识破。

  见他凝眉沉思,神情严肃,晚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谢攸宁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你还想说什么?”

  裴渊回过神来,看她神色有些怯,不由得勾了勾唇角:“你说,我听着。”

  晚云只得道:“我看,郎主的人手并不多,阿兄麾下有兵,他阻挠不了什么。因而,他是否只是个传信的,真正要阻挠阿兄的,另有他人?”

  裴渊沉默,谢攸宁对他道:“云儿说的这些,岂不是正中我等的困惑?圣旨上为何只提戎王首级?莫非圣上不想要高昌?或者,要将高昌让给他人?”

  楼月道:“师兄也正是有此担忧,所以才打算拿下高昌城,省的枉给他人做嫁衣。”

  “那是谁要取高昌?”谢攸宁困惑道:“莫非是正在路上的汉王?”

  裴渊缓缓摇头,问楼月:“上回收到玉门关的来信是何时?”

  楼月回:“大约六天前。”

  裴渊随即令他将信取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又下令备马。

  谢攸宁随他出去,低声问:“九兄看出端倪了?”

  裴渊沉吟,“尚需求证。”

  楼月牵马出来,裴渊与谢攸宁低语几句,回头看见晚云。

  她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却不靠近,只遥遥地站在厅堂前风灯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一阵西风吹来,她的身影随风灯摇晃,似要被吹走。

  他忽觉心头一窒,轻声唤道:“过来。”

  她提起衣裙,小跑到他跟前,仰面看他。

  他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叮嘱:“待会去看看你的屋子,今夜早点睡。”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道:“知道了,阿兄当心点。”

  裴渊翻身上马。

  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

  谢攸宁在一旁看着,温声道:“回去吧。”

  晚云由康宁带回卧房,重新换了身衣裳。

  康宁准备的异常细致,除了女子的衣裳,又送来首饰和胭脂水粉。

  “这些是新置办的?”晚云诧异道。

  康宁笑道,“公子昨日说娘子不日将归来,小人今早上置办的。”

  他说的公子,就是裴渊。

  “有劳康叔。”晚云一喜,手指一一拂过金钿玉簪,又疑惑道,“我过去都着男装,阿兄怎么想起要置办这些?”

  “是因着小人闺女的缘故,”康宁答道:“她如今和夫人住在外家,十天半个月来一回。闺女和娘子年岁相仿,身量相近,昨日来省亲,谢郎见了,说娘子装扮起来可能也是这副模样。公子听了就上了心,说娘子也该回来了。又是大过年的,让娘子穿回平日的装扮,当几日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也是好事,于是就让小人备下这些。”

  晚云抬手捻了捻致密光滑的绸布,眼角已然染上笑意。

  她不由得的想起今日离开战场时,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她本来就跑得气喘,再突然来这么一下,只觉得心里头有个小人在咚咚敲鼓,直冲脑门,叫人喘不上气来。

  于是她竟十分煞风景地说:“阿兄松松手。”

  那时,阿兄似乎愣了愣,把手松开。

  她感到头顶上的两道视线,解释道:“我要被憋死了,容我缓缓。”

  他一动不动地等着,晚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被那两道视线劈开,尴尬地岔开话题:“阿兄何以出现在此处?”

  他没有回答。

  晚云又道:“方才可真险啊。”

  他又沉默片刻,继而拉着她继续前行,轻飘飘地说:“你被憋死才好。”

  想起这些,晚云笑意更甚。

  忽而听康宁道:“谢郎来了?”

  却见谢攸宁负手立在门边,道:“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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